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改革开放,明显地取得了成就,大部份人为之高兴。但也有不少人担心中国会走向资本主义。在意识形态上, “姓社姓资”之争不绝于耳。社会腐败动荡,八九年达到极点。在此大时代变革的大前提之下,作为艺术家的一分子,在探索中国艺术发展的历程上,实际上亦充满荆辣和挑战性。
我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虽然生活于山高王帝远的山区农村,正是一日三餐田里出,典型的自然经济环境,相对的封闭,也相对的平静。祖父是私塾老师,读书习字,看牛晒谷,帮助农活,成为小孩日常活动内容。在读书、习学、玩耍与劳动之间,如果有可选择的话,前三项当属首选。但后来听说” 工农都是爱好劳动的阶级,”未知其他人的看法如何?我就是不明白,怎麽会爱好那麽辛苦而收入微薄可怜的工作?说实话,无奈何吧!无可选择吧!请看:
憶童年
(一)、学耕田
少小扶犁学种田,犁高人矮执長鞭,面向蛮牛高又大,尾沾泥水画蒼天。
直駛馒行还滿意,转弯抹角确难牵。最險梯田尖又窄,回头退后两维艰。
可惡牛蜢凶夹惡,蚂蝗口大饱尝鲜。头顶蚊堆成一塔,污糟泥水过头肩。
对镜全非人面相,頓教甜梦化云烟。挑灯夜读寻前路。话别田园不在言。
(二)、冬天犁霜田
腊月犁田脚踏霜,衣单脚裂痛非常,寒风牙较互交响,豈是无聊嘴一張?
(三)、上学
上学朝朝路一程,跑跑走走趕时晨,羊腸小道田基路,露湿衣裳半截身!
(四)、饥荒时节
青苗不熟不低头,粮尽断炊正发愁,赊借无門唯一路,拖男帶女進山溝!
(五)、上山採摘充肌
镰刀锄铲進山溝,不費錢買不用偷,充飢各物非无限,略信能咽不強求!
(六)、哀鸿
过水黄牛难自顧,奈无能力救他人,黄腫饿夫隨处有,自生自沒可堪怜!
(七)、看牛
少小难為作看官,蛮牛苗草两难分,有時贪食崖边草,險象环生吓断魂!
(八)、筑陂灌溉
春耕雨水不宜迟,预备工夫总不离,家家願献陂头米,饿肚青年乐筑陂!
(九)、插田
青秧组组整齐栽,功告人人退出來,田霸横行欺弱小,鴨群餐饱又消災。(田霸即田蚧也)
(十)、二月鴨蛋夠香
引來春水灌春田,惊蛰春分又一年,鴨子進餐隨水转,煎春邻里话垂涎。(煎春,客家人话煎蛋也)
(十一)、晒谷
夏日收成似搶关,芽長谷湿合家煩,一日十晴光可贵,一天十曝也常餐!
(十二)、年晚望食鸡腿
刹鸡年夜大家忙,祭祖酬神及五方,小孩想食阉鸡腿,日久天長望断腸!
(十三)住在山区的農家生活
深山柴草不需愁,茶米油糖自地求,一日三餐田里出,儿孙世代不离巢!
(十四)、問牛
先生历史建丰功,同是生灵命不同,终日祗尋荒草绿,可曾一睹牡丹红?
(十五)、山区诉
山区落后缺交通,人力担抬苦难重,纵有金山银矿在,市場遥隔叫人穷。
发展优先通道路,物资进出利成双。引來科技群山活,经济腾飞百业隆。
我家环境就像上面情况,是够贫穹的了,但还有比我家更穹苦的。因为每餐食的稀饭多了儿粒米,比其他人的稀饭强一点,竟被划为富农,可见当时人们对于富字意义的片面理解,令我父母一直受到不应有的岐视,直到四人帮倒台,我申请他们来英,还先要摘掉富农帽子才可申请。可幸还能成功出国,这该算是一个进步吧!令人高兴感激!穹了几代还能挣到一个 “富”字而被人戏虐,悲也!
自从革命推倒了三座大山之后,我们在学校受到了”劳动创造了人” 的教育。虽然很抽象而且很难明白,但还是记了一辈子不能忘掉。由49年开始,我们又受到 “一定要坚决站稳工农兵立场去看问题,去处理问题” 的教育。那时候,一切要围绕工农兵利益去思考问题。是的,我们都听话,都听了进去。可是也有所保留,那些非工农兵阶级的利益是否可以不在关注之列呢?阶级斗争哲学,导致你死我活、没完没了的斗争场景---一批人得益了,而令另一批人受苦受难,怎麽可以忍心?请问革命的目的,不是要让所有地球人都活得更风光吗?如果理想能变为现实的话。历史上层出不穹的各种政治运动,不穹不尽的斗,而且说越斗越尖锐。可是消灭了敌人之后,也伤害了不少同志;不顾牺牲去革命,又被革命革到了自己的头上来。由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当”为人民服务” 的标语举得高高的时候,也是米证、油证、糖证、肉证、布证满天飞的时代,饿死了多少同胞?青少年学子被迫上山下乡,竟十年无书可读,史无前例,这也是原于”读书越多越反动”的片面武断,知识倒挂也令社会服务质素崩潰,假大空成为向上趴的法宝,令国民经济濒临破产,还在吹嘘 “资本主义天天烂下去,社会主义天天好起来”。自我陶醉在虚幻的白日梦中而不能自拔。
现在我们大家都头脑清醒了,尤其是当政者,提倡搞好经济,改善民生,提倡建立和谐社会,不再鼓催阶级斗争,这是拨乱反正,我举脚都赞成。
大地常闻多古调,神州何日出奇才?梦里江山心上涌,有情黄鹤去还来。
同人了结龟蛇斗,大桥互度不迂回。诗人墨客常携手,万水千山任剪裁。
(依韵敬和诗人马金锁赠诗于武汉1991)
由于片面思维观念的严重错误,导致判断事物结论的错误,从而导致决策错误,执行政策错误,令社会、民族、国家都蒙受可怕的灾难,教训不可谓不深。
在痛定思痛之馀,作为一个海外艺术家,头脑都还是清醒的。也正是身在海外,对国内外事物的看法,立场是超然而独立的,客观得如高空看山水,如在外太空看地球。多角度的、多方位的、多层面的,又如在放大镜下看地球的每一个局部。当你没有被卷入是非利益旋涡中的时候,旋涡中的现象,你将有机会看得更清楚,是非曲直的判断将更加正确客观。
艺术的研究核心问题,说到底是人的问题。艺术观念、艺术意识如果不与社会观念、社会意识取得联系、取得统一,将是无意义的。艺术家通过艺术创作,去感染社会、唤醒社会、提升社会的文化素养,使人类在潜移默化中得益,生活得更美好,活得更有意义。我所提及的人类,概念上应该是广义的、超越国界、超越民族、超越信仰、超越时空局限的。这也是艺术家力所能及的小小努力。其他更多的负载和更复杂的承担,对艺术家来说,既无必要,也不可能。
片面去观事物是不可取的,容易走极端、容易犯错误。小者令你白折腾,大者将令你倾家荡产,国破人亡。全方看事物,正如我的全方山水,在任何角度、任何距离、任何层面去观赏,结果都不一样。用全方看社会,不是更实际更准确吗?承认对立可以统一的观念,应该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哲学基础。
单一的图象,实际上不可能表达很多东西,但用系列的图象去强调去验证一个理念,我看还是可以的。全方观山水、全方观鱼、全方观花、太空漫步系列作品,总可以传递出一个讯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