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天之道,什么叫天道?出生在《道德经》诞生地灵宝市函谷关的强建才先生,以天之道的总纲,瞬间就把我们带到了秦岭巍峨、大江东去、铁板铜琶大气磅礴的巨大的氛围当中。什么叫天之道,可问己心,可问外物,可问社会,可问宇宙,可问当下,可问未来,可问传统,可问理念,可问学术,可问你我,可问她他,无不可不问?而谁曾这样问过?谁曾起过这样的疑问?
好的文学作品,特别是长篇小说是要塑造新鲜的世界观的,是要讲人性人伦的,是要超然物外的,是要站在超然台上看的。苏子寄蜉蝣于天地,却能忘怀得失,尽赏造物者之无尽宝藏,他亲自修建超然台,由人事无常的惆怅中超脱出来,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最终给我们的生活,给我们的思想挖掘深度、广度、厚度、温度,最终给我们带来归根结底的美的愉悦。
强建才先生用淡然温润的现实主义笔调,以《看太阳》为总引来剖析人性,统领情节,与超然台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用严谨的现实主义的笔法,对浮华虚幻的俗世,复杂暧昧的人性,纠缠交错的欲望,枝枝蔓蔓,弯弯绕绕,描画尽显,留给文本以无尽重音和延宕。
通读全书,果觉痛快淋漓,酣畅之至。愈发感觉到文题相符、表里如一、通天通地、大道周新。作者满怀悲天悯人之情怀,始终以宽宥悲悯的底色维护人的尊严,彰显出他探究人心幽微的不俗功力。我始终提倡作为一个作家,一定要大胸怀、大格局、大气魄写大的题材、大的冲突、大的矛盾、大的跌落,这样才能激荡开来,才能给人以震撼,给人以思索,给人以启迪。但大驹之下实难驾驮,百千戾人确是难统。强建才在这方面功夫不浅,庖丁解牛、游刃有余、题文相映,堪称大家。
强建才先生是一个有着充分自觉的现实主义的创作者,他用几近白描的手法缔造出了有血有肉的一系列人物形象,给我们当代文学人物走廊增添了些许的色彩,其中的方舟就是让人们过目不忘的一个典型的文学人物。
方舟,出身农家,时代的大潮使他考上了大学,而后全社会重用知识分子,他平步青云,由一个乡镇干部成长为县委的副书记。后又受到重用提拔成为正县级的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兼任县煤炭工业领导小组的组长,这就使得他始终大权在握,由最初的对待恭维、送礼等行为感到愤怒不自然到理所应当、心安理得,这一系列的转变,作者用大量的篇幅入木三分进行了详尽的刻画。最重要的事件就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儿子出车祸,双双死掉。这太残忍,太残酷,却也是天道使然,谁也阻挡不了,无法预料。在白事的处理当中,各乡镇长,县里的各个部门纷纷前来吊唁,最后送的礼金数万之多!人皆散尽,望着小屋里木桌上齐整整摆放的数万元人民币,他的岳母看得惊呆了,方舟也看得惊呆了。当了领导,钱难道来得就这么容易吗?这到手的钱实在是无法再退回去呀!为了平息母亲和妻子的悲伤,他第一次决定把它留下来。作者写得客观真实残酷。靠红白喜事敛财已是一些贪官污吏惯用伎俩。但把直面红白喜事收礼作为重头戏来写的作品还委实不多。方舟面对这堆钱,他也没有办法拒绝,蝼蚁之穴,一溃大堤。
由于这次意外事故,他和妻子袁海茹形同陌路人,妻子患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不再生育孩子,而是领养了一个孩子。这时候,众多机敏的煤矿老板嗅到了特别的味道,便开始动用千般花样、万般手段围猎方舟,给他送钱送美女,把他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浑潭。作者深入生活,架构情节顺理成章,人物发展草蛇灰线,一章一节都有来源,一字一句皆有依据,逻辑严谨,让人觉得天道使然。方舟也矛盾徘徊,痛苦挣扎,清醒迷茫,思索沮丧,振奋颓废,诸多的情感描写得淋漓尽致,让这个人物不断“高大”血肉丰满。人们不仅仅是谴责他,还对他充满同情,这也是天道人道地道之必然巡回之结果。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方舟起初循天道而行,后期则“损不足以补有余”,悖逆天道,终成余食赘形,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作者塑造的另一个人物马宏亮也是让人慨而慨之,一节三叹。他与方舟、袁海茹是小学同学“三剑客”。他在一家企业工作,后来下岗,最窘迫时穷得连五分钱都拿不出来。但后来学做炒拉条,结识了一个煤炭总工程师,一封推荐信梦幻般使他空手办起了煤厂,当上了老板。当他得到巨额回报后,提出二十万现金时,出现了一段经典的描写:他把这二十万现金摔到地上,摔到床上,咆哮着喊叫着,痛哭了大半夜,害得父母敲他的门害怕他出个好歹。马宏亮生意做大,回到家乡投资特色农业项目工程,一大堆荣誉光环铺天盖地向他涌来。谁知他定力太小,因贪婪最终南柯一梦,而被几乎打回到初始状态。作者把一个下岗工人梦幻般身份的变换万千感慨、百般滋味描写得极其到位,让人叹为观止,正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箭得马,焉知非祸”之谶。
长篇小说是写人性的,是写人伦的,现实中的人性人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丰富诡异矛盾,甚至不可理喻。作者塑造的汪云、柳成明两个煤矿老板的形象也令人耳目一新、忍俊不禁,继而发人深思。比如汪云老板,他们为了拉拢方舟作靠山大伞,分别使出了美人计、金钱计、酒色计。其中最精彩的一段是汪云把自己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春桃亲自送到方舟的宿舍,又怕方舟名义上的妻子已是乡镇党委书记的袁海茹万一来找方舟,便自愿在楼下担任起站岗放哨的任务。看着方舟在楼上与自己喜欢的人恣意取乐,汪云心里也是打翻了五味瓶,百味杂陈。
堂堂的老板一呼百应、一吼千诺,竟干出如此窝囊、如此蝇营狗苟之事,他们自己也觉得羞愧、也觉得可怜、也觉得丢人、也觉得下作。潮流挟裹,身不由己,颇觉无奈。作者给矿老板给予人道主义的剖析,亦让人唏嘘不已。
作者以自己丰厚的生活感受和洞察入微的深刻理解,使刻画出的人物冒着活生生的泥土气息,恍兮惚兮如入其境、如见其人。而不是闭门造车,胡编乱造。曾几何时,虚幻穿越、凶杀陷害、血雨腥风、魑魅魍魉大行其道,而实实在在描写生活、描写屋檐下的人生的作品却屡遭冷落。正像美国好莱坞大片火爆一时、盛极全球,而现在日渐式微、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我们的读者,我们的群众,我们的时代呼唤共情共振共鸣的现实主义作品,云中雾中闭门造车之作势必被抛到爪哇之国。火爆一时的《人世间》里的周炳坤,热闹一时金宇澄的《繁花》里的阿宝,就是因为活在我们街道小区与我们同喝胡辣汤和热干面而将被人们铭记,而《看太阳》给我们呈现的方舟、马宏亮等人物,在新时代、新时期随时间推移也必将愈发鲜亮,在文学典型人物长廊中占据一席之地。
强建才现实主义的深厚功底还体现在他对脚下的这片土地的深沉挚爱。小说通篇弥漫着黄河金三角区域特有的语言特征、风土人情,为崤函大地在改革开放大潮之中的发展史、变化史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文学记录档案。
《看太阳》是一部非常好看的小说,矛盾冲突尖锐,电影画面强烈,让人不忍释卷。听说已有一些影视公司闻风而动在与作者沟通交流筹备拍摄成影视,这是天道使然,再好不过的事。
《看太阳》的题目好,选材好,人物塑造好,现实主义的笔法运用得好,但仍然存在白璧微瑕。感觉主要是方舟在最后被纪委调查交代问题的场景,结构描写过于简单简短,其实这是最受读者欢迎,最引人入目,也最锤炼人物性格,人性优劣百分百大暴露的关键情节,却轻轻地一笔带过,叫人感觉有些遗憾。通篇景物描写与人物内心情感波动的挖掘还可再深再细再波折一些,让读者拍案而起或同掬一捧泪水方更过瘾。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与强建才先生也算好友,听说新书即将正式出版,一时兴起,方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一管之见,还请诸位读者行家批评指正。
作者简介:
刘佰洋,祖籍山东邹城。全国社科先进工作者,中国社会工作研究会文化顾问,河南省党的创新理论宣讲先进个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中原大讲堂”客座教授,河南理工大学应急管理学院兼职教授,郑州圆方非公有制企业党建学院特聘教授,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特聘教授,三门峡社会管理学院特聘教授,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思政课专家指导委员会主任。三门峡市委宣传部原副部长,原市社科联主席、文联主席。并在卢氏县、陕县、陕州区任宣传部长,县委办主任、区委办主任等常委职务多年。现任三门峡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