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银行的乡下爷爷 收藏
2024-12-02 19:26|中国文化联盟网 |

一、千年龟城
     中秋休假,终于到了我期待已久的山西,结束了三天的大同行程,觉得这种夫妻自由行,虽然舒缓自由而太费时间,为了合计时间,我和家人百度搜素,联系了一家散客组合团,随着旅游团车,到夜灯亮起的时候,我们来到平遥古城的北门。

     也许是网络平台的报团,是散客组合团入团费低的原因,每个人才一千多元,四五天的吃住行让我划算还亏本呢。旅游内卷的引流竞争,网上价格低了,服务也好不到哪里。到几个购物点,一个导游苦口婆心讲,意思是买东西他才提成过日,如今大家都很谨慎,出门主题是转悠,买的不多。会讲的导游中途走了,换了个导游就是个小少年,就是个领路人,基本不讲。幸好山西一行我做过几年扎实功课,并抄记成笔记,遇景都懂得一二,才越品越有意思。

     北门是一个高大的门洞,门洞的城墙上是个雄姿壮观、飞檐翘角的阁楼。平遥古城号称千年龟城,是按照坐北向南趴着的乌龟形状建造的,北门就像是乌龟的尾巴,灯光装饰之下,这个建在乌龟的尾巴上的高大门楼,显得古味的辉煌。

     城门外是修建整洁的宽沟,就是古时护城河吧,如今没有河水,成为花园的沟道,平遥城墙总周长6163米,墙高约12米,以城墙和沟道为界,把平遥县城一隔为两个风格迥异的世界,一边是古城一边是新城,新城是一片高楼林立的现代气象,城墙以内街道、铺面、市楼、龟背图设计的主体不变,保留明清形制,按照龟背图案设计的住宅小区和县衙庙宇,官家机构,市井店铺,一座座深宅古院,立在北门停车场,在你未睹城内的真颜已感觉到古城的风韵,这就是曾经富甲天下晋商的家园。

     夜色里,古城黛色的肃穆,晋商家园的城墙上有三千个垛口,象征孔子的三千弟子,而七十二堞楼,代表七十二贤人。仅从这点来说,这座古城是崇尚儒文化的。以龟背为设计建城寓意深远,龟既是稳实载重的象征,说明平遥人重视内敛,能承事载物,承福纳祥,正合“劳谦君子,万民服也”的儒文化的儒商的理想;又是长寿的象征,说明富人希望子孙富贵绵长之意。龟寄托的“福”与“寿”正是中国人追求的美好生活。

     多少年来,一直期待着这里一游,从读过的关于山西历史文化书籍与实地触碰中找些灵感痕迹,我的心穿过青砖的厚重在久远的历史和晋商风雨里游弋。

二、票号与镖局
       走内城的路都是下坡路,是在现今的地平线下,看内城就象观赏西安地平线下的古兵马佣了,由此看出古老与现代总是处于不同层面的东西,古老东西都匍匐在现代的地平线下沉睡。

       实际上古城的初建奠基,比西安兵马俑还早。平遥旧称古陶,是一座具有2700多年的历史名城。始建于西周,春秋时属晋国,战国属赵国,秦置平陶县,汉置中都县,为宗亲王都城,北魏改名为平遥县。明朝初年,为防御草原牧族南扰,始建城墙。以后又扩修补修,更新城楼,增设敌台。康熙四十三年因皇帝西巡路经平遥,筑了四面大城楼,使城池更加壮观。在一个大院的门口,用护栏围着一段深两米多古街道石板街面,清晰可见地平线是越往后越提高的。平遥敞开的大门、古朴的街道,我轻而易举的走进,却在最朴素的风景中迷失!

       而古城却不能安然如睡,这会儿才是热闹的开始,四处游客才聚集过来,简易的三轮平板车一趟趟拉着游客,深入挂满红灯笼的巷道,入住古城里的民宿酒店。

       城内街道只有三四米宽,各式各样的工艺品、古玩店、小吃铺拥挤地陈列在街道两边。大红灯笼沿街挂,两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店铺招牌多数是古时的风格,许多小铺没有门牌都是插的黄色的旗子上写的大大的招牌字号:有酒坊,有醋,有客栈,有冠云牛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三轮平板车在一家豪门大宅停下,这就是要住的民俗宾馆,一进两院,按先后次序拿钥匙,我夫妇拿到前院厢房的钥匙,按照方位就是给主人打工的下人住的,其实房间都一样布置,毫无差异的标准间。一对年轻人拿到深院后房的主卧,说后院太深、害怕,硬要和我白头老汉兑换。其实前院方便自如,后院深深,年轻夫妇不爱住,也就换房。烧了壶水,冲茶歇息一会儿,出门转转找点饭吃。

       我急于想去看看的地方是西大街“日升昌”。我旅游团住的部位在北街靠东方位,离西大街还远,晚间到明天上午都是自由活动,西大街明天早上转吧。在一家很红火的餐馆落座,吃已经不是年龄段的喜好,小碟牛肉,半碗刀削面下肚,最感到异样的是山西醋特别香,于是再品一口,觉得疲倦之气散尽,决意再这聚气千年的古城里再走走,反正走路已经成为每天的日程。

       路过一段街,门厅大气而冷清,仔细看标牌,是镖局所在。镖局其实是早期民间的保安公司,镖局与票号是相互依存的孪生兄弟。商人出外做生意带大钱或者外面挣下钱给家里运送,当时都是现银,重而显眼,山高水长路远,匪盗抢劫多发,就雇用武义高强的人随同保护,就和现在国际贸易,面对海盗横行,国家派出舰队远洋护航一个道理。不过现在是国家为后盾,商船不交保护费而已。

      平遥商人是自己花钱雇佣保镖的,这种业务多了,武义高强的人慢慢做大,就成为有了一定体系。武装、路线、马帮、客店等关联熟悉的业务。中小户人家不具备数额的银两,雇佣不起走镖业务,就寄存在大户人家,等积蓄到一定数量,一并起镖送银,并抽取一定手续费,如果急用银子在大户人家存有银子的店埠凭着存银收条,先行垫付,银子送到后扣除。这样往来时间长了,反正谁家的银子都是银子,就产生了存银、汇银、取银业务的票号。看到票号生意坐庄赚钱,有资金积累的商家便仿效开办起存银兑银业务,在有生意联系的地方,开设分号,存银提银更加方便,镖局的业务增多,镖户也多起来。大概这就是山西票号萌芽并发展起来的原因。

       往来于山西祁县、太谷、平遥及蒙古的骆驼运输队达到近十万头,从事对蒙古、对俄罗斯贸易。仅“大盛魁”一家就有6000多员工,20000多头骆驼。不要说生意本身,就这么规模的运输队伍,吃、住、耗费、要带动多少商业的活跃起来。

       中国镖局博物馆就在平遥,平遥当时最有名的镖局是王正清创办的位于平遥古城南大街61号的同兴镖局。因为要和拦路抢劫的劫匪作战,镖局从业基本要求是武功,武术世家就成为镖局的创建者和传承人,后来成为官办银行,钱币军警押运,镖局退出消失历史故事中,现在运钞车依然是荷枪实弹的特警。

三、满城尽是大富豪
       深入到街心时,夜晚才算到来,精致的古城建筑上,有一弯明月高悬,我忽然想到一句古诗“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我们只能领略古城现今的繁华,却无法去感受他过去的风云,而那一轮高高的明月却能见证这一切。从街道两边露出的一排排整齐雅致的绿瓦飞檐,雕梁画柱,我们可以想见这条街曾在历史的某一段时间的商业繁荣景象。

       返回民宿老宅时,有些迷路,按照大概方向寻找,一路都是深宅大院,到一家店埠问路,店埠无人,深入到院子,发现这家后院老房已经塌陷,前院厢房是瓷砖贴面的现代混泥土结构平房,院里撑着大棚,堆码着货物,一问我的民宿名,他们说不知道。问及他家院子新式房,原来新房是九十年代建的,那时政府没想到旅游,院子拆旧修新无人管,老父亲挣了点钱就把厢房拆了改成混泥土瓷砖贴面。后期发展旅游一律不准乱盖,拆盖要审批,按照古宅旧式重建,现在都住新城上高楼了,这里游人多,办个日用百货部,生意还能成。

        多数老宅是维修补建的,还有直接拆旧按照老宅样式换新的,多一半租给外来生意人开民宿,办酒店,工艺品,干啥行业的都有。如果拆除重建,必须恢复故居建新,现在有专业工程队,质量没问题还很快,就是贵一点,他们家钱还没有攒够。原以为人情不好,不愿说,这么一解释,原来如今平遥古城不是熟人社会,都是互不熟悉的生意人。只好联系领路导游,手机加微信发了个定位,顺着定位指挥,才到民宿住处。门口值班服务一问,原来民宿是他老板租来,把旧的装修彻底拆除,重新装修,才开业时间不长。

       游走半生,去过好多古城古镇,一个城里总有几个富家大户,深宅大院,没想到平遥古城有这么多深宅大院,满城尽是大富豪,当时中国富人成规模都集中于此,都从这块土地出产,所以才使这些街道形成的富商建筑群产生对人的震撼,在当时对国家的经济形成支配,在今天又通过旅游资源形成当地的支柱产业。

       余秋雨先生在他《抱愧山西》一文里研究归结:“山西商人之富,有许多天文数字可以引证,在清代全国商业领域,人数最多、资本最厚、散布最广的是山西人;要在全国排出最富的家庭和个人,最前面的一大串名字大多也是山西人;甚至,在京城宣告歇业回乡的各路商家中,携带钱财最多的又是山西人。”


四、银行的“乡下祖父”
       当时中国最富有的省份不是我们想象的江浙、北上广那些地区,而竟然是山西!直到本世纪初,山西,仍是中国堂而皇之的金融贸易中心。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城市里那些比较像样的金融机构,最高总部大半都在山西平遥县和太谷县几条寻常的街道间,这些大城市只不过是腰缠万贯的山西商人小试身手的分号码头。

       民宿的厚墙深院安静而和美,简单写完旅游日记,安眠到早,收拾妥当就出得门去。大晴天,秋日的早晨清爽而美气,没了灯光造影,白天显得更是古色古香与原汁原味的,从那些门厅石料、历史留痕,就看得出仿古新修的,补休的,飞檐翘角的门头,高高直立的烟夕,厚重稳实的青砖大墙,无不体现出那个发迹时代,晋商们务实而同人居家精神。巷道小餐馆吃了包子、喝碗小黄米稀饭,就有几个动员坐平板旅游车师傅,一车六座120元,一个开车,一个讲解,他们是随车而行的地导。我和家人就上车,同行的几个也坐上来,说我是个历史老师,跟着我能听出意思。

       我想到西大街去游,师傅给我们介绍马家大院,是“平遥第一院”,说是西大街最后收尾合理。就顺了游车的意思。马家大院房子套建一个高塔望楼,上楼能看清楚周围一切,三个大院,套着六个小院,石雕、砖雕、木雕细微而考究,可以说是个标志性建筑,这是平遥四大富商中建设最耀眼的。有点洋气,突显,便知这是后起之秀,尤其还有三太太独立小院和专属花园,院子导游讲:听了个大概:大太太二太太都是富商之家,由大人包办的,大太太和老人好,生一子,孝敬父辈,守着老人过活。二太太没生养,与老爷不和,孤独在阴暗房子过日。三太太是老爷留学期间认识的学生,自由恋爱,有文化、有知识把四个女儿个个培养成才。就是那个时代深宅大院人家共有的故事。

       然后又拉到几个大院,镖局,到冀家大院,大家已经把大院看多了,开始关注房子里陈列的山西特产,酒、醋、米、肉、说是山西老成醋泡银杏、银杏醋能降血压,我带头买了五斤银杏醋,引得大家都买起来,包括快递四十元一斤,就是出门后,几个觉得价格太高,几个说景点买物,有点上档。我的理解是,旅行出门在外,几百元的档可以接受,上点小挡没啥,开心游就好。

       师傅又介绍几个大院,一打听,平遥可游览的大院几十家里,我决定不去了,要求直接拉西街。看看中国各种银行的乡下祖爷爷。

        西街是古城最早开发旅游的街道,街道比北街南街都要宽,两边的古建筑由于开发的早,保存的很好。原汁原味的古门深宅,“日升昌记”老门额依然鲜明,时代久远,人气旺盛,已经釉光发亮,成为是“中国票号博物馆”所在。西大街曾经是中国清朝的“金融大道”“中国华尔街”。在历史上大清国共有51家票号,山西就有43家,平遥就有票号22家。占了全国的一半,由于这些大大小小的票号,使这座古城街被誉为中国的“华尔街”的美称,是这些票号使中国的银行有了雏形;是这些山西票号使中国的货币流通有了历史性的变革。

        成立于清朝道光4年的“日升昌票号”,鼎盛时期,年汇兑总金额高达3800万两白银,可谓“日利千金”。其分号遍布全国30余个城市,商埠重镇,远及欧美、东南亚等国,以“汇通天下”著称于世。被余秋雨誉为,中国大地各式银行的“乡下祖父”,撑起大清帝国经济繁荣的“白银时代。”

       以日升昌、蔚泰厚为首的十九家票号,每年都会给这座县城带来一笔不小的收入,也带动了镖局、当铺、茶楼、酒肆、车马店生意的兴隆,在平遥城中,甚至有了专营洋货的铺户。平遥、太谷、祁县这几座山西中部的县城,成为中国北方财富最集中的地区之一。
       在这些曾经辉煌的深宅老院里,这就是中国银行“乡下爷爷”的形象,看着那些雕门花窗,晋商前后四百年的历史过程中,曾经赫赫有名的老字号,几乎都随着晋商的衰亡而消失老去。它们像舞台上已经谢幕的演员,静静地侧身于历史的帷幕之后。它们在鼎盛之时就不会张扬,现在更是敞开襟怀,任后人在这些经历了百年风雨的砖瓦、廊柱之间,寻找它们充满传奇的历史。“汇通天下”这幅由道光皇帝所赐的匾额,尽管恰如其分地为晋商的事业做出了最好的概括。但这幅匾额从来就没有被主人器重,日升昌把它悄悄地藏在最深的院落里。

     今天,当我们穿行在这些古老的县城中时,您也许很难想象这些灰色的砖墙、厚实的木门后面,发生过的一些惊心动魄的财富故事,很难想象一些曾经名满天下的票号总部就设在这些古老的院落之中。
     一百多年以前,票号商人就坐在这些厅堂之上,轻松调度着上千万两的白银,他们的举手投足很有可能会造成千里之外,那些名城大邑的市场波动。

 

五、富商的保险柜

       西门是个建有瓮城的城门,多了一套防卫机关,偌大的古城就象设置了层层密码的保险柜,可见为什么山西富商都把平遥古城首选为居聚地,古城的建筑思路正适合富人为保护自己的巨大的财富的设计。这巨大的古城就成为清以后古近代中国富人的一个装钱的口袋而已。可知“侯门似海,相府似潭”。深藏的都是值钱的东西,而平头百姓总是如小河流水,一清见底的。好在这里没有发生战争,平遥古城从来没有被武力攻破,只是在时代变化的时光里退去曾经的光辉,它的气质风韵依然从每一座瓮城、从每一条街道、从每一扇旧窗、从每一道雕纹彰显而出。

       中午时分,走出中国各类银行“乡下爷爷”的故乡平遥大西街,那一座座深宅大院、飞檐翘角的市楼、街道两旁的红灯笼、历史气息浓重的字号和古屋大院里悲欢离合的商家故事,皆让我们的时空感仿佛穿越在辉煌的晋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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