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有一种风度,写养育自己的土地、村寨、大山和高原,在诗语中听到“云贵高原的风”,这是布依族诗人牧之的诗。
布依族人居住在贵州省黔西南、黔南一带高原山区,是一个勤劳、善良和勇敢的民族,以种植水稻为主,南方山区种水稻要在高原上人工做成一块块“水梯田”,引水灌溉育秧、插秧、除草,很不容易。诗人牧之从小在贵州贞丰布依山寨里长大,到乡镇、县城、州府乃至遥远的新疆工作。生活本身是诗,无论走到哪里,牧之把布依族人的“勤劳”带到那里,“坚持读书、写作”,用布依人朴素的情感、善良和淡泊,写属于自己的诗,属于普通人能够读懂的诗,写爱,写布依人对现代文明生活的向往,写高原那块朴素的毫无修饰的土地,努力建构有个人特色的诗歌。
牧之的诗分为两大类:一、现代派的带意象感觉的抒情诗,主要是写对现代县城、中等城市生活的感悟,还有他本人对文学、诗的挚爱,展示他对诗歌写作多元性、技法与手段,借助诗的语言表达他的科学的人生观,如对金钱的淡泊,崇尚朴素、诚信和勤劳,这在商品浪潮下的中国文坛是一位很难得的诗人;二、写故乡高原、山村的叙事诗,在牧之诗中,他的家乡、高原,变成了一幅幅的油画,山风、树、人、牛和炊烟。这些诗散见于《十月》《民族文学》《诗刊》《北京文学》《山花》《大河》《散文诗》《星星》《九州诗文》《二十一世纪》《香港散文诗》《贵州作家》《中国民族报》《贵州日报》《解放军报》以及贵州省《黔西南日报》上,受到许多诗歌爱好者推崇。
我从内心喜欢牧之关于“云贵高原的诗”,他的高原诗篇,是用现代诗人的眼睛,仰视大自然的生态高原、原始高原与生俱有的古朴而高贵之美,庄重之美和朴素之美,没有超标的幅射,没有被化肥、农药污染,也没有被工业废水浸淫。这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生存的最为珍贵的财富,诗人呼唤每一个人珍惜每一寸没被工业文明浸染的纯自然的土地。于是,牧之创作了充满激情与爱的现代抒情诗《太阳湾》,“太阳湾”,是云贵高原结合部的一个小山村,在诗人笔下“太阳湾”成为生活的画面与意像物,它的朴素无华的自然生态的美景,而使走进太阳湾的每一个人心灵涌动着“不息的春潮”:
走进太阳湾
抹去目光中的缕缕尘嚣
顺着幸福那条古老的小路
我们会看到衣着朴素的民间女子
用一双纤纤的素手
浣洗山里的春夏秋冬
于是 我们不再惊奇
太阳湾的奇峰异石
为何能横空出世
无与伦比
应该说,诗人牧之的感情细腻,他的眼睛细心,作为一个走进现代化城市生活的诗人,心里放不下童年、少年生活过的山寨、村落,那里的石头、野草、古树和布谷鸟永远地留在记忆中。在城市生活中,电脑、宽带、冰箱、彩电、微波炉、洗衣机家电样样俱全,超市、银行、学校、医院和公园,宽畅无比的马路,还有出租车、公交车,生活方便无比。但诗人的心却仿佛常伫立古榕树下,注视一片片落叶怀念过山的冬雨、寒风,像磨砺的霜刀,沧桑的古榕树曾给山村老人、孩子一面温暖的厚墙。一棵古榕树,是一本记忆的书,它记载着一个村落的历史、以及它演进、变化和进步的过程。《古榕树》,用含蓄的语言,表达诗人内心圣洁的情感:
在黄昏的古榕树下
安置灵魂的身影
有一种声音
正释放封尘的阳光
乡村的亲人们
踩着民谣的鼓点
将布谷鸟的歌声
还给森林
可以说:云贵高原是诗人心中永不消逝的爱的情结。无论牧之因生活就业走到何方,从布依山寨到乡镇、县城,还是到遥远的新疆,再回到家乡州府所在的中等城市,那可爱的云贵高原、民俗、方言和情歌,像石刻一样留在诗人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仿佛听到高原上原始的情歌在他耳边唱响。高原上山民、布依族老人、妇女和小孩生活在那一片高原的土地上,一代代生生不息。劳动之余,布依族民间歌手创作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歌声“高原情歌”,表达对生活、人生和爱情的敬畏与虔诚。雪来时,白雪覆盖在褐黄色的高原、川河边,雪溶了,高原开始染上点点绿色,劳动者在地里凿出春天的高原的情歌,赶牛下地耕田、插秧,青年男子就着铜号唱响求爱的情歌,踏着峰林丛生的高原,把生命的日子唱出一片阳光,一片欢乐,一片笑语。“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鲁迅语)其实,牧之是用他的现代抒情诗,为留在布依山寨种地的亲人唱一首赞美诗,他们是少数民族农民,是普通的男人女人,也是朴实的劳动者。他们长年累月劳动、耕耘,代代相传,才把高原的魂擎举在人间。《坐听高原的情歌》写道:
一支低沉的铜号
于高原深处爆响
支撑风雪之夜坠落的星辰
收割喝酒的男人
跟着女人动感鲜明的情歌
与飞雪亲近
把高原的日子唱得
淋漓悲壮红红火火
《峡谷行吟》《面对高原》《用微笑看着高原》三首诗,表达诗人与故乡息息相连的诗心,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牧之走出养育过他的布依族小山寨、村庄,他走进城市定居,但是诗人的“艺术的魂”永远地留地云贵高原的褐色土地上。高原印在诗人的脑里,随着电脑键盘的滴答声,变成一行行现代派的“高原诗”。高原的风,峡谷,树冠,飞鸟,流云,崖壁,远处大山的涛声,构成人间独特的风景。“静静地融入峡谷/流云在崖顶浮动自然的姿态/峡谷的花朵们正开得无忧无虑/飞越峡谷的鸟儿/都以乡土的姿势/作最快乐的摇曳”(《峡谷行吟》)因为,这种高原景色的美,是天然的,非人工的,也是无污染的自然生态的本色之美。诗人牧之眼里,时间在古老的高原额上刻上沧桑,山村冉冉的炊烟与乡野庙寺中的高僧,形成静态的画面,阳光、田垄和弯镰,嗅出秋天的声音,孩子的童谣,漂泊的旅人,黑土、种子和田垄,心和绵绵不绝的高原无法割离,因为高原里有诗生命的影子。“一些美丽的女孩围住田垄/把桔枝插进泥土/坐在夕阳之下/默默地看一群温柔的山羊/在高原深处啃不绝的青草和阳光” (《面对高原》)他用画面式的语言诠释,高原是布依族人永远的家园,它有大山石头一样的朴素,但这种装饰的本色,是人间美的极致。我们在高原收割庄稼,高原是一本深奥的辞典,等待我们剖开它的秘密;高原之巅篝火象征祖先们窥觎我们的生命,高原河把我们推入大海、远方。今天,青年布依族人按照祖先的遗言,已走出大山,领略高原之空偌大。布依族人进步向前,和国家、社会的进步息息相连,高原的芳泽养育一代代布依族儿女。“寺钟在高原深入敲响/我们已经意识到/高原的春夏秋冬/不再有任何遗憾”(《用微笑看着高原》)无疑,牧之对家乡、高原和布衣族山寨的爱,已成为诗人的永远的精神伊甸园,也成为他诗歌创作的源泉。高原,是他心中一本厚厚的“辞书”,或一片宽广无比的湖水,翻开都有一行行美丽的诗与画。《我的高原》写道:
一只小小的鸟飞出高原
使人类感到了恐慌
时有的狗叫声
与雪跟随而来
惊醒了高原断章的梦
我心的世界开始下雪
高原的狗吠
浮成厚重的月色
我的双脚和我的诗呓
远离一度生活的高原
心却难以平静的湖面
令人感动的是,诗人牧之书写云贵高原诗,除了对家乡、高原发自内心的真爱,还有一种现代人的科学元素,就是对大自然、生态和环境的保护意识。即诗人心中的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共振与共鸣。这样,诗人就把自己定位在时代进步的主潮流中,与改革、向前和科学发展的社会同步。我从内心喜爱牧之用诗歌倡导“保护森林”的科学理念,云贵高原是中国第二水源发祥地,森林素称“地球之肺”,还能储蓄水源。这是诗人一个可贵的文学高度,看到很远的地方,他眼里,保护好云贵高原上的森林,就是保护布依族人,保护中国人的福祉,我们有清洁的水源,有新鲜干净的空气,有高原以外肥沃的平原土地,才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诗人呼唤,“我们已经离不开森林了/一个人站在高山之巅/放眼世界/海水滚过的地平线/永远地无边无际/我们不管向上仰天/或向下俯地/森林里的树们仍在不知不觉中/萌出绿芽”(《我们与森林》)诗里,除了诗的意象,审美符号,诗人还用诗歌的浪漫主义的情结,把绿色的森林生态,和铁锄、禾苗、少女等文字符号联系起来,诗有了二元审美层面:一、诗意的语感张力;二、现代人的科学理念。这种诗的审美符号,与人类的进步的生态科学结合,让诗的美学在艺术画面中向上向正面的方向升华:
捡拾森林之果的少女
从锄禾的当午走来
把叶片的氧气都散发给我们
让我们在我们离不开的森林里
极其深刻地完善和建树自己
诗人的良苦用心,让每一个读诗的人,懂得保护森林和绿色生态,与自然界、国家和地球村联系起来,关系到每一个公民的切身利益的重要性。诗中“少女““叶片”“氧气”,成为永久的艺术符号,属于美的象征。可以说,我记住了布依族诗人牧之的名字和他的现代抒情诗集《心灵的河流》(作家出版社)、《依然如故》(成都海风出版社)。如果,我对牧之有什么话要说,只有一句:你写吧,做一个终身的文学的追求者。
读牧之诗时,我看到湖南小说家莫美到黔西南布依族山村采风带回来的像片,一幅是高原上的水稻田,就是“水梯田”,像一块块宝石;一幅是一对布依族夫妻在水田里人力拉犁耕地,展示布依族人的“勤劳与伟大”。摄影是无字的诗,我感到了牧之诗的朴质无华的美。(《今日文艺报》总第61期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