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好友小酌,不知是哪个随口提了一句名人字画,原本就微醺多言的朋友们更加Hold不住了,博物馆里的国之珍宝、拍卖行里的价格攀升、丹青大师的生前身后事,肚子里的那点存货都想出来显摆,一个个断断续续且难辨真伪的书画故事,便在酒桌上泉涌而出了。无怪乎朋友们兴致高涨,若论起中华上千年的书画收藏史,那还真是蔚为大观,痴迷近乎疯癫者有之,遭人嫉恨非议者有之,掷金如土倾家荡产者有之,置生死于不顾者亦有之。
初冬暖阳,最适宜品茗闲读,尤其是张春岭先生的《翰墨丹青千古事》,该书史料翔实,故事生动有趣,语言平实精妙,逐页阅过犹如清茗幽香,不甚惬意!在我看来,这本洋洋洒洒十余万字的随笔集,只用“史、事、源、轶”四字,便通透出了千古丹青那些事儿,或引人渐入佳境,或令人忍俊不禁,或教人掩卷沉思。
史。书中讲述了从魏晋到清末的书画收藏沧桑史,比如纸绢卷轴画兴起于东晋末叶,当时的桓玄代晋自立,颁发诏令:“古无纸,故用简,非主于敬也。今诸用简者,皆以黄纸代之。”帝王的行政命令,才使纸彻底取代了简;以“劫难当头、重金搜求、祸起近宠、深藏与告密……繁华难再”等一系列扣人心弦的章节,描绘了历尽劫波的大唐宫廷书画;宋元明清各个朝代宫廷及民间书画的收藏与收藏家,既有宋徽宗“不爱江山爱丹青”的毁誉参半,也有末代皇帝溥仪偷盗书画珍品,导致王羲之的《二谢贴》等文物灰飞烟灭,所造成的不可弥补的罪恶,
事。以历代书画收藏家为主线,书中就米芾、安歧、潘正炜、吴湖帆等大家名家的收藏故事娓娓道来,在人和物的跌宕起伏中折射出了世事无常。此外,该辑还特地凸显了“作为收藏大师的徐悲鸿”、“散文大家张中行的收藏”、“收藏当如杨鲁安”三篇别具意趣的文章。
源。溯本求源,也是阅读该书的惊喜之一,在一次次的“往事回眸”中,让我们了解到了“《金瓶梅》中的书画古董”、“明清商贾的收藏风气”、“二玄社的书画复制”等历史知识。附庸风雅,向来为金银齐身者所重,如书中所云:商贾收藏自然免不了附庸风雅之嫌。商贾虽然有钱,但在当时社会地位不高,身份欠雅,他们不惜重金购买古玩字画,也是对自己进行的“包装”。
轶。猎奇,是人们普遍存在的心理,书中俯拾皆是的逸闻趣事,闻所未闻的名家轶事,读罢非拍案叫绝不可。如罗聘的画中隐藏着讽刺与幽默;任伯年的画债如山;《听泉图》里有泉声;画虎名家与老虎的奇缘等等不一而足。轶事中也有令人唏嘘不已的,比如齐白石有一幅画题款为:“第甫公先生,白石,白石,白石,九十六。”原来解放初期,白石闻知家乡湘潭土改,他儿子的田地不仅将被没收,还会扣上地主头衔。老人急了,上书毛泽东,苦陈那些田是他卖画得来,并非剥削,请求开恩。毛泽东将信批给湘潭县处理,虽然大部分田地充公,总算没有扣上地主帽子。后来处理此事的县委书记杨第甫进京见老人,白石老人感激涕零,绘画相赠,边题边说:“我年岁大了,腿不方便,这里算给你三叩首了。”
阅罢《翰墨丹青千古事》,深被张春岭先生的博学所打动,面对这样一本融知识性、趣味性于一体的“闲书”,除了手不释卷,还能怎么样呢?
注:《翰墨丹青千古事》,张春岭著,经济科学出版社
——《今日文艺报》总第65期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