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之首,在喜庆的爆竹声中传来您的噩耗,我是不能接受的。但它像晴天的炸雷猛地砸下来,那一刻,时间凝固了,呼吸静止了,在悲切的饮泣中我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时间在悄悄流失,可我的心潮却不能平静,有许多话哽噎心头,久久不能释放。
是谁说,拥有时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才觉得拥有的宝贵。
我和抒雁在1972年到1982年间,同在总政下属的出版单位工作,他在《解放军文艺》任编辑,我在《解放军画报》任编辑,彼此都爱好诗歌,我们的心自然地联系在一起。1982年他转业地方工作后,由于诗歌的原因,我们总是遥望彼此,多了挂念和鼓励。有了心的触动和话语的交汇,是他在鲁迅文学院工作后,大约在1995年后,那时我已调到解放军出版社工作。一次朋友聚会上,我俩相聚,我送他回家的车上,他说能否为他出一本诗集,我满口答应了他。这就是《踏尘而过》的问世经历。记得在安庆国际诗人笔会上的餐桌上,他举杯敬我,动情地回忆了此事。他不胜酒量,为了这分情谊他也干了一杯啤酒。
抒雁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感恩、友谊之事,他不会絮道没完,一句话或一个笑容,就全有了。但他却记在心里。像他的诗,轰动了,热炒了,他从不喜形于色,标榜自己,而是静悄悄地做自己的事。在别人都热衷于现代诗的追捧时,他却一头埋进《诗经》里追根溯源,写出一篇篇惊世之文,引领我们回归诗歌之初,疏通了阅读的河道。其不知,他倾注了多少生命的血液。
我以为,他切除直肠癌之后身体恢复如初,活跃在文坛的各个角落,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话语还是那么直率,见地还是那么敏锐。有谁知道,就在那些无意之间,病魔竟在暗地偷袭着他。就在去年四月他当选中国诗歌学会会长之后不久,我们结伴长治,参加一年一度的为中华祈福大会。
活动是庄严宏大的。抒雁作为会长,他跑在最前边,却乐此不疲。若知道他已旧病复发,怎么也不该让他这么辛苦。担心的是祈福那天正好天降大雨,万人身披雨衣静坐在城皇庙前的广场上,雨打风吹,等待祈福的钟声敲响。抒雁就在我们中间,雨水落在雨披上,顺着帽沿滴在他清瘦的脸庞上,笑意殷殷。我突闪过一个怜爱,也只能如此了。其实,当时而论,他是在忍痛坚持啊!
难过的是登高退场的那一关。大会结束,所有的人必需爬上几百个台阶,登上城皇庙的大殿烧一炷香后,再转到大庙北面的停车场上车。这段登天路,雨打路滑,步步高攀,我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两腿发麻,心慌气短,两眼发黑,几乎晕倒。抒雁呢?他是怎么爬过来的呀?我不安的看到他也准时坐进了汽车上。脸色苍白如纸。
记得活动结束时,在告别的宴会上,我靠他坐在一起。他悄声问我,对这次活动的安排满意不?他心事重重地说,学会要下大力弘扬诗歌精神,扎扎实实地做几件满意的事情,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看得出他对学会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谁知回京后不久,他又住院了。这让我不得不又想到那个“癌”,想到那次祈福活动的折磨。我只有在时间的渐进中默默为他祈福!
时间到了10月28日,我的长诗《烛火之殇——李大钊诗传》研讨会前夕,抒雁答应出席。临近,我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他急促的声音,他说,对不起,我刚刚住院了,身体有些不适……自打我慌乱地放下电话,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不安与期待一直折磨着我。
我不愿说起他的事情,生怕那个噩耗成真。可是,他终于没闯过那一个关口。蛇年之初的情人节,抒雁真的走了,匆匆复匆匆,一切过往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再新的过往不再。
悲泪难止,大地无声。我想到“雁过留声”这句俗语。抒雁走了,这只冲天之雁、伶俐之雁,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呢?是心之慈悲?是诗之豪放?是人性之光艳?是做人之刚正?都是呀!
笔醮悲泪成联:
抒胸吐胆血沃文坛成巨擘,
雁过留声泪溅草木警世诗。
我把它挂于抒雁的墓前,祝他一路走好,冥福安康!——《今日文艺报》总第67期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