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徐新国时,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有点“猛”——远看是壮汉,近看是武夫。我曾多次去过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前永远支楞着一对巨型哑铃。偶见他从远处走来,虎背熊腰、虎虎生风,咋看都是符合“彪形”的大汉。忽一日,他赠我一本诗词著作《磨盾集》。我大为吃惊、连夜拜读,一个通宵就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读罢其作,再观其人,不得不叹服:此君真乃“猛士”也!
这年头,“诗人”的头衔早已不是什么桂冠。在公开场合称别人为诗人,往往会招致横眉冷对,甚至是破口大骂。然而作为文学殿堂的一颗明珠,作为传统文化的一缕血脉,诗词创作从来都没有停止和消亡,依然有很多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探索之路上执著前行。一些人试图寻找古典文学与现代生活的契合点,从而以诗词形式记录大千世界、众生万象,为后人留下一段时光的碎片和别致的历史。形形色色的探索者之中,徐新国的诗词创作特色鲜明、独树一帜。客观地讲,他的创作已经超越业余写作范畴。即便在专业文学圈内,他的作品也有自己的地位和价值。
《中华辞赋》杂志曾在“奇赋新碑”栏目头题刊登徐新国的《北苑一号院赋》。一位基层作者能在知名期刊领衔周汝昌、李东东等一干名流,绝不是碰运气的结果。古人写赋多与名胜有万千瓜葛,或登临有如泰山之所,或拜谒有如赤壁之地。徐新国竟为区区一院写赋,真可谓惊人之举。且看他如何起笔:“八百里洞庭湖水,有天下名楼,不及此苑一室之馨……”意象开阔、评论大胆、似有神助,但该不会是坐井观天吧?再往下看:“十万顷广袤草原,有千骑万乘,不敌此院远程炮火一啸之力……斯是弹丸之地,虎掷龙骧,有金戈铁马气吞云天之势也。”原来,徐新国笔下的北苑一号院就是朝夕相处的军营。铁打的营盘自然有特殊的地位和分量。难怪徐新国如此动情——“年年老兵去留,岁岁干部转退,皆以走者为憾恨。”如果将徐新国的这篇赋视为酒后之“咏”,或许更能理解他的肺腑之言:“何处关山月好?神州唯我军营。”徐新国在忌讳直抒胸臆的年代发出“求友之嘤鸣”,我们不须怀疑他的真性情了吧?因此,不管徐新国是否同意,也不管周围同志做何感想,我都要竖起大拇指,固执地说一声——徐新国是一位真诗人!
除了已面世的《磨盾集》,徐新国尚有一册《雕戈集》已到了呼之欲出、即将付梓的阶段。这位1966年出生的湖北郧县汉子,始终保持着老兵姿态,始终续写着老兵传奇。每隔一阵子,他都会让大家吃惊一次。瞧,当人们热议他的诗词创作之时,他的书法创作又引来更大关注。不久前,《中国艺术报》以专版形式介绍了徐新国的书法创作。笔墨难写是精神,值得庆幸的是徐新国写出了自己的精神!用评论家陈先义的话来说:“徐新国的思想追求和道德追求,远在艺术技巧的探寻之上,他把书法艺术的美与人格的美,完整地融汇于笔墨之中……”
而另一家书画报更是以整个头版的篇幅刊登了徐新国的“百龙书法作品选”。徐新国的书法一如既往令人惊艳,而更令人惊艳的则是他为这组作品写的《浅谈对龙的认识和创作百龙感言》一文。徐新国在文中坦言潜心书龙之事久矣,他对古典文学作品中龙的形象十分痴迷,“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吞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受此启发,徐新国为百龙书法创作找到了方向和灵魂——书龙就是要弘扬一种精神,就是要敲响传统文化的黄钟大吕,就是要传播中华民族的文化理想!然而,弘扬传统文化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就难了。上互联网逡巡一遭,你就会感觉到危机四伏。今天的社会,见死不救的人多了,唯利是图的人多了,贪污腐败的人多了,尔虞我诈的人多了,薄情寡义的人多了……今天的社会,如果有人走上街头宣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没准还要被人冠以“五毛党”或者“精神病”的头衔呢!这一切,多么令人沮丧。难道中华儿女正面临失去“信仰”的危险吗?倘若这并非危言耸听,那么是否有人投身于挽救文化危机的行列呢?看完徐新国的百龙书法作品,我觉得他的创作已经具有这方面的意义和价值。
凭心而论,当今时代的旧体诗、毛笔字等国粹在很多人眼中其实已沦为附庸风雅之物,或者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笑之资,那些有着浓郁传统文化情结的读书人动辄被冠以“迂”字头衔。一位读书人甘为活着的意义上下求索、受尽煎熬,愿为人生的理想苦苦挣扎、百折不挠,这样的人可能非但没有受到尊重,反而要被周遭世界讥为异类。然而,徐新国似乎无视这一切,兀自沉浸在艺术世界。纵观其榜书作品,从主旨到寓意皆能感染人、鼓舞人、启示人。一言以蔽之,徐新国的作品洋溢着军人与生俱来的铁骨之气、热血之性、阳刚之美,在犹如烈焰升腾般的作品符号之后,又自觉不自觉地流淌出人性的宽厚与柔情。而恰是这一抹温柔,成为人生和艺术不可或缺的点睛之笔。
诗贵以小见大,举重若轻;书贵拙中藏美,刚柔相济;画贵淡中有笔,魂魄常存……徐新国对艺术有着极强的领悟力。观古往今来,看前后左右,艺术之路上摩肩接踵者多如牛毛,可是又有几人能窥见顶峰之风光?体验闻道之幸福?当今文明世界,闻道者多多益善,闻道者理应得到认可和尊重,从而在更宽阔的舞台上施展才能、实现抱负。由此可知,智慧越多责任越大,徐新国注定要挑更重的担子、走更漫长的道路。
自古圣贤皆寂寞,大凡智慧之士对生命的孤单和寂寞都有过刻骨铭心的体验。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中写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可见,寂寞始终伴随着智慧的灵魂。古人如此,今人亦不能免。若是退到远处审视这样的寂寞,我们或许要为这寂寞而流泪、而自豪、而幸福。与徐新国深入交流后,我感觉他让人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毫不夸张地说,徐新国犹如神奇的魔术师,寂寞洪流遇到他猛转了一个弯、急掉了一个头,从而诞生了冥冥之中的伟力,汪洋恣肆地奔涌于词赋句读之间,酣畅淋漓地挥洒于如椽巨笔之下。看轻寂寞的同时,徐新国看重了情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总是能交到知心朋友。偶有闲暇之日,呼朋引伴、呼啸而聚,端搪瓷杯、开二锅头,一饮而尽、一醉方休。古人醉里挑灯看剑,徐新国醉里提笔上阵,灵魂在出窍与未出之间,眼神在清醒与朦胧之间,一张宣纸飞滚于案头,墨迹在电光石火的缝隙里飞流直下,宣泄、流淌,或者无法、无天……最终,神龙跃然纸上,猛虎盘踞纸上,呐喊响彻纸上。有了这样的手段和境界,徐新国不仅是一位老兵了,他开始成为一个关键词,要在灿若星河的文明画卷上留下点什么。再过很多年,人们或许不记得徐新国曾经官至“几品”、有过何等风光,但会记住诗人徐新国、记住书法家徐新国。我想,徐新国将因此获得人世间最可宝贵的财富。
从六岁习书算起,徐新国已厮守寒窗、笔耕不辍四十余载!他只顾耕耘、不问收获。这样有如夸父逐日般奔走,血与汗洒出了一条斑驳之路。蓦然回首之时,我相信徐新国会灿然一笑——这些年来,他的诗词、书法作品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中华诗词》《诗刊》等报纸期刊,由权威机构编纂的20余部大型文丛和辞书收录了他的生平事迹和艺术精品。
仔细想想,人活一世能干成几件像样子的事呢?徐新国并非以艺术为职业,他在工作之余能完成如此规模和水平的创作,是十分了不起的。当然,取得如此成绩的徐新国始终保持着清醒。众所周知,艺术之道最忌唯我独尊,一旦滋生“老子天下第一”的念头,距离身败名裂的日子就不远了。徐新国生于乡野、长在农村,自幼刻苦勤奋、不耻下问,笃信“三人行必有我师”,深谙“尊人就是尊己”的道理。因此,徐新国始终保持着谦虚和谨慎,数十年来师从沈鹏、李炳焱、彭有斌等名师,孜孜不倦、持之以恒领悟为人和为文的道理。平日里,徐新国把自己看得很“小”。身为老兵,他数十年未曾改变自己的直爽和率真。与同行交流,他从不持领导之势,更不作名士之态。此外,艺术之道更忌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猴精”之徒耐不住清贫,更别提彻骨之寂寞、案牍之劳形。铁的事实告诉我们,一位才华横溢之人,即便耗尽青春年华、写下万里长卷、著有充栋之言,可能还不如小辣妹唱红一首小情歌更能获取实际的好处。将青春和智慧付诸寂寞之事究竟图什么?究竟值还是不值?徐新国用数十载坚守给出响亮的回答:军人看重的是“能文能武”,是“厚德载物”,是“上善若水”……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种子在徐新国的灵魂里生了根、发了芽。今天,我们可以确信,这些种子已长成茁壮之木、栋梁之才。
客观地讲,徐新国算不上“公众人物”,也不能用“著作等身、名满天下”之类的词语去形容。然而透过他的作品,我们看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才华,而是一位军人的信仰和灵魂。现实世界的游戏规则似乎早已明了,但为什么还有人在艺术之路上一意孤行、上下求索?我想,生命之可爱和可敬,莫过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徐新国在装备科研单位工作。装备科研事业关乎国防大计,需要有文化、有才干的有志之士笔走龙蛇、记录历史、留魂驻魄,一切能起到鼓与呼作用的作品皆在期待之列。非常之事有待非常之人。在如此关键之时,徐新国一跃而出、一马当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国内多家知名媒体的显要版面,让人们见识了他的实力和勇猛。
现在,让我们抛开一切有吹捧之嫌的解读,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审视徐新国其人其作,看看能否听到另一种声音?发现另一个奇迹?我相信,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猛士”正缓缓走来。你和我一样,将成为幸运的见证者。那么,让我们一同起身,为此时此刻的徐新国喝彩和加油吧!
2012年10月29日北京
——《今日文艺报》总第65期第一版